↑死者家属描述的屠先生逃跑路线及三处现场

在江苏南通海门区悦来镇，相隔约一百米，总共有三家建筑材料店，经营类目相似，都是木材、瓷砖和瓦片等。2022年9月12日凌晨5时30分左右，37岁的屠先生在自家建材店铺门口装货，另一家建材店老板曹某某骑着电动车赶来，而后，曹某某用尖刀捅刺屠先生，在屠先生报警、逃跑后，曹某某再次骑电动车追赶捅刺。等到救护车赶到时，屠先生已无生命迹象。

检方依法对曹某某涉嫌故意杀人罪一案提起公诉。2023年4月25日，该案件在南通法院驻海门区看守所支云科技法庭开庭。庭审期间，屠先生的家人希望判处曹某某死刑立即执行。在该案附带的民事诉讼中，屠先生家人向曹某某索赔丧葬费用。该案将择期判决。

(资料图)

庭审当天，红星新闻记者看到，曹某某所开设的建材店已被挡板、栅栏等包围、遮挡，未能见到曹某某家人。在屠先生的店铺门口，堆积着约50平方米的建筑材料，已由屠先生的家人接管。

↑屠先生的店铺

连续三次行凶

骑电动车追赶捅刺致人身中数刀身亡

庭审中，检方提供的监控材料还原了案发现场。2022年9月12日凌晨5时30分左右，屠先生正在将建材搬运至自家白色小货车上，身旁有一位顾客。搬运过程中，曹某某骑着电动车来到屠先生身边，停车9秒后，曹某某拿出尖刀捅刺屠先生腹部，3秒内完成拿刀、连捅两刀。

而后，屠先生用手机向110、120求助，并穿过马路，跑至一处空地。曹某某骑电动车追赶，再次用尖刀捅刺屠先生。屠先生穿过另一方向马路，捡起砖头，与骑电动车追赶的曹某某扭打，最终，在一片草地上，屠先生第三次被捅刺。曹某某离开现场。

警方赶到现场时，曹某某已重回案发现场，坐在屠先生运货的白色小货车上，被警方逮捕。据检方提供材料，曹某某称，自己在行凶后便服用老鼠药，而后回家再次服用老鼠药，并向家人发微信称，他杀了“姓屠的”，等他死后，直接将他的尸体送至殡仪馆，不用送回家。

救护车来到现场时，屠先生已无生命迹象。曹某某所使用尖刀，后经供述，为杀鸡鸭用刀，庭审上出示证物时显示刀刃长度约超过十公分。屠先生的死亡原因经鉴定为心脏破裂，身中数刀。曹某某在扭打过程中受伤，后经鉴定，为轻伤二级。多名证人证言显示，他们在目睹时感到害怕，未有材料显示是否有人出手阻拦。

屠先生的妻子在当天便接到村民的电话，村民通知她尽可能多地带家人来到案发镇子。屠先生的妻子说：“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但我知道一定出事了，我还以为是车祸之类的。原本想，其他人会带我去医院，没想到我一来，就带我去了殡仪馆。”

4月25日，红星新闻重返案发现场。经屠先生妻子指引，记者在屠先生死亡的第三处现场看到，栅栏已被压塌，草地上留下一片焚烧痕迹和一瓶酒。

↑4月25日，记者重返案发现场

两人为同行

疑因售卖琉璃瓦问题起杀机

据检方材料，一位目击者称，曹某某在下车后，向屠先生询问其为何售卖某品牌琉璃瓦，而后开始捅刺。曹某某供述，自己下车后，曾围绕某种类琉璃瓦售卖问题与屠先生说过几句话。

琉璃瓦是一种瓦片，常用于屋顶。庭审时，曹某某称五六年前两人曾约定，各卖不同种类琉璃瓦。事发当日，曹某某计划询问屠先生是否售卖与自己卖的同类琉璃瓦，如果屠先生承认，他们还能再商量，但如果屠先生否认，他就行凶后自杀。

关于这个约定，在庭审中未出现相关证据。屠先生的妻子对红星新闻记者否定了该说法，称两家在几年前曾有过一次冲突，屠先生在进货时，被曹某某找到并恐吓，此后，两家人不再说话往来，“根本没有过什么约定。”

镇子上共三家售卖琉璃瓦店铺，除了屠先生和曹某某经营的店铺，第三家经营者为一对老人，这家老人告诉红星新闻记者，自家并没售卖案发相关琉璃瓦，也未曾与曹某某一家有过类似约定或纠纷。“他（曹某某）脾气很坏的。”老人说，“以前他有个亲戚，来我家买木料，交了钱装了货，结果要走的时候，他就拦住亲戚的车，要求亲戚退钱退货，不让亲戚在我这买。”

据检方庭审材料，一位庞姓证人称，过去曾有工厂专门生产这种琉璃瓦，但几年前已关停。这名证人告诉红星新闻记者，他是一位建材供应商，据他了解，目前市面上的这类琉璃瓦多为贴牌产品，没有独家供应的要求。

据屠先生的妻子说，事发前几日，曹某某并未就此问题进行沟通。庭审材料中显示，曹某某曾承认，在事发前夜曾去过屠先生店铺，但由于屠先生不在，曹某某未能实施计划，此外，并无其他沟通。

被害人刚与妻子分别20天

妻子：现在最担心的是两个孩子

屠先生一家并非南通本地人，他与妻子均为安徽人。十余年前，屠先生的妻子在上海工作，经亲戚介绍，认识了在琉璃瓦厂工作的屠先生，后二人结婚。琉璃瓦厂关闭后，两人已有了两个孩子，曾在上海送快递谋生。

“后来他（屠先生）说还是做生意，如果做成了，生活就能变好，做不成，生活也和以前差不多。”屠先生的妻子说。两人在南通均无亲戚朋友，听说南通建材市场大，约6年前全家搬到南通，屠先生负责做生意，妻子照料家庭。

“一直都是他（屠先生）一个人在忙，自己装货、卸货，没有请人。我说太辛苦了，不如请人来弄货，但他说这样能省点钱，一天能省80块钱。”屠先生的妻子回忆。两人起初只能租下一片空地用来堆放货物，平常人就待在一辆车上。直到2022年，两人才租下店面。

她手机里的一段视频显示，屠先生和儿子两人一块抬起木材，装上电动三轮车，而后，屠先生骑着车去送货。屠先生抖音账号最新一条内容显示，他流着汗对着镜头抽烟，配文写着：“挣钱不容易啊，累得汗流浃背。”

屠先生大女儿较早回到了老家安徽上学，小儿子后跟随夫妻俩在南通上学。2022年，大女儿升入高三，希望能有家人陪伴，屠先生的妻子就回到了安徽，“我们约定好一年后再团聚。到9月12日出事时，我们才分开20天。”

“（2022年）9月11日，凶手（曹某某）晚上没见到他（屠先生）。就是因为那时是中秋节，他回安徽陪我们了，后来又去送儿子上学。”屠先生的妻子说，“第二天早上他还赶着送货，没想到就遇到这种事。”

因需要及时给客户送货，屠先生往往要在凌晨就开始装货。“人家早上就要开工，得在开工前就把货送到，这样人家才会再来你这进货。”屠先生的妻子说，每车货以百斤为单位。2022年9月12日凌晨5时30分左右，正是往常装货的时间。

事发后，屠先生的儿子无法正常上学，目前已转学回到安徽。屠先生的妻子则来到南通负责后续事务。她说，大女儿曾给她打电话，说想爸爸，她说：“我也想（你）爸爸，可是怎么办呢？”

“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两个孩子。”屠先生的妻子说，“我自己在没有成年的时候，父母就都去世了。以后要是别人问起孩子，你爸爸去哪了？他们该怎么和别人说？”

家属最大要求是严惩凶手

“希望判处死刑立即执行”

根据相关鉴定材料，事发时，曹某某精神正常，并无遗传性精神疾病。在庭审中，曹某某认罪认罚，但认为自己是由于口角，而后“一时激情”杀人。其辩护人则表示，“没有无缘无故的爱，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”，认为屠先生与曹某某存在商业竞争纠纷，如争夺客户、售卖同类瓦料等，两人积怨已久，因而屠先生存在过错，不适用于死刑立即执行的量刑。

事发前，曹某某停下电瓶车到行凶的9秒，在庭审材料中并未有监控声音资料。双方对9秒内发生的事实产生了分歧，检方材料中的证人证言显示，9秒内，仅有曹某某发问，而后曹某某行凶；曹某某则称，自己在询问后，屠先生回答“没有（售卖某品牌琉璃瓦）”，两人在交谈几句后，他决定行凶。

针对为何在受害人报警、逃跑后仍然行凶的问题，曹某某在庭审时前后表述不一致。一次，他称自己并不知道受害人报警，只看到受害人打电话说“快来人”，误以为受害人在呼叫朋友，而后才痛下杀手。一次，曹某某称知道已有人报警。

除了曹某某曾在事发前夜前往案发地外，检方出示的其他材料显示，事发当天，曹某某未参加亲戚出殡。曹某某称，妻子曾向亲戚借钱数万，而后，亲戚死亡、出殡，他因亲戚死亡后无法索要欠款，心中有气，故未参加出殡。此事是否与行凶直接相关，尚未有明确证据。

↑死者家属指认曹某某店铺

南通海门区悦来镇一位居民告诉红星新闻记者，曹某某60多岁，为南通人，过去是木工，大约30年前开始开店售卖木材，而后转为销售多种建材。4月25日，庭审未见曹某某家人出席，红星新闻记者走访曹某某店铺，发现店铺门口已有围栏、栅栏遮挡，并未见到他的家人。屠先生的妻子说，事发后，曹某某一家未曾道歉。

屠先生的妻子担忧网络暴力问题：“他（曹某某）说的话，有可能会让人网暴我们，认为我们做生意不诚信，但都是胡编乱造。这件事并没有纠纷，是他（曹某某）突然杀人。”庭审时，屠先生的妻子朗读了两个孩子的手写信，提交了当地百余位居民的联名信，要求严惩，希望判处死刑立即执行。

“我们最大的要求就是一命偿一命。其他的赔偿我们都不要了，只索赔了丧葬费。”屠先生的妻子说，“如果最终判决结果不是死刑立即执行，我们会继续上诉。”

红星新闻实习记者 陈馨懿 记者 杨雨奇

编辑潘莉 责编 冯玲玲